站内搜索
白露
查看：95
查看：95
院子里的树叶上开始结露，已是初秋的时节。傍晚，潮湿且浸润着凉意的空气便从土里钻了出来，经过一夜的酝酿，到了清晨，缀着点点白露的叶片就随着微风飒飒作响，将滴滴露水抛洒到了刚走出屋的小琴美新换的棉衣上。
琴美快乐地迎着露珠飘洒来的方向，扬起小手抓取纷扬的水珠，它们轻吻着她的手心，可旋即就消失不见了。原本在院子外觅食的麻雀，呼啦啦簇拥到一人高的院墙上一字排开，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，像是有意来看笑话似的。琴美见了，气鼓鼓地跺着脚，三步并两步地朝院墙走去。“去，去，去！”她举起右手驱赶，但毫无作用。琴美咬紧了下唇，从地上挑了几粒小石子儿，一颗一颗地摆在手心里，喊道：“走，你们走！走哇！”说着，石子敲在瓦片上，发出一阵声响，其中一只麻雀躲闪不及，一颗小石子儿从院墙的瓦片上蹦起，刚好砸中了它。哗啦啦，哗啦啦，顿时麻雀四散飞去，天空中荡起一阵翅膀的扑打声，琴美乐了。
琴美回转过身，发现母亲正以怜爱的眼神注视着她，并一手扶着廊柱，一手召唤着琴美，琴美如同一只小鹿般扑进母亲的怀里。母亲让琴美的头发在其指间缓缓滑过，又重新将它们拢在手心，宛若捧着一汪墨色的泉水。不一会儿，初秋的朝阳让母女俩笼罩在一片古铜色的光辉里，阵阵秋风轻轻地抚去了朝辉的余温却又不至让她们感受到寒意。初秋的天气就是这般通情达理，它昭示着夏日炎热的离去又挡住了寒冬的严酷。银杏树的叶片刚羞答答地沾上了嫩黄，但已有几片难以忍受同大地脉脉相视却不得见的痛苦，抢先亲吻了地面。“一片、两片……三片……”琴美指点着落叶飘落的轨迹，小声咕哝。她掰开短小灵巧的手指盘算着。“十片，妈妈，十片了。”她忽闪着水灵灵的眼睛看向母亲的脸，“不是说等掉下来十片，爸爸就回来了吗！”她撅起了小嘴。琴美妈闭上眼睛，将女儿拥入怀中，紧紧地……院落上空的白云驮着时间匆匆溜走，已是午后，琴美盯着一只在斜阳照耀下闪着亮丽光泽的蝴蝶发呆。它在秋日午后充溢着泥土香味的空气中上下翻飞，激荡着琴美的心。终于，它开始试探着向一朵盛开的雏菊靠近，它的翅膀以更快的频次扑扇。当离花蕊只剩下半根小指的距离时，又好像是被某张无形的网给纠缠住了似的，不断以极微小的幅度作着调整，努力寻找落脚点。而这一切的慌张也罢，紧迫也好，都在最后一刻归于沉寂。蝴蝶安然落在了雏菊上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，那终于闭拢的双翅却“闭”不住琴美那没有等到爸爸而噙满泪花的眼。
暮色从遥远的地平线追赶而来，琴美妈目送着最后一抹秋阳的余晖沉入地底，她知道丈夫今日是赶不过来了。一月前在信中许下的承诺已随着露水的蒸腾消逝了。“业务员出差的计划发生变故，也是没办法的事。”这么想着，琴美妈的失落里并无埋怨。有一片树叶如梦初醒般地从枝头凋落，琴美比出的手势又立马颓然地缩到了背后。自她爸爸远赴省城求职，他与母女俩的勾连就仅剩偶尔经过家乡的出差路线，上次琴美将脸埋进父亲温热的胸膛还是半年前的事。
初秋的夜如同潮水般漫进母女两人的屋子，一轮秋月镶嵌在窗格的左上角，显得冰冷而明媚。琴美妈将帘子放下，把女儿裹进被褥后，并没有躺下，而是探身轻轻抚平琴美被面的褶皱，那褶皱就像月光在多云的夜空中所形成的那样。“妈妈……”琴美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揪住了母亲的衣襟，母亲轻抚着琴美的额头。“待会儿我叫你，你就应我，直到我睡着。”琴美妈点了点头，她知道孩子是念着没能如约出现的爸爸。母女俩躺在如水一般的黑暗里，时间仿佛静止了。“妈妈”“哎”“妈妈”“哎”“妈妈”“叫得太快啦，宝贝。”桂香努力不让泪水滚落脸颊……当那秋虫在清冷的月光下肆意鸣叫起来之时，琴美睡着了……